学进去

原来A吃的酒少，便醒得快，爬将起来，兀自捉脚不住……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；只是眼睁睁地看着A，没个挣扎得起。A指着骂道：“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，因此做将出来。连累了洒家！”树根头拿了朴刀，挂了腰刀，周围看时，别无物件，A叹了口气，一直下冈子去了。

我们回家

①自从父亲从城西搬到城北，记得那一次是我头回出远门，在外跑了五天。一到晚上，就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，我知道，他一定在等着我，等我回家。

②那时，父母搬到我身边有一年多。说起这次搬家还有一段插曲。

③父亲好读书，嗜书如命，可惜年过古稀都没有一间独立书房，这是他的遗憾，也一直是挂在我心头的遗憾。后来遇到一个机会。我的底楼邻居迁居，急着卖房，出价也不贵。父母若搬过来，父亲就有了自己的书房，还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、养些花草，我住在楼上也方便照应。没有犹豫，房子很快就买下了。父亲很高兴，他喜欢书房，更喜欢和我住在一起。

④就在这美好愿景朝我靠近的时候，意外却抢在明天之前先来一步，来得让人猝不及防。一天，母亲来电话，说父亲最近不想吃饭，精神萎靡，昏昏欲睡，可能生病了，带到医院一检查，竟被诊断为肺癌。犹如晴天霹雳，我怔愣在那儿，怀疑是在做着噩梦，恍惚间父亲与我渐行渐远。

⑤人一生都是一本书，只是命运对父亲很苛刻，抽走了书中快乐章节，让他人生在崎岖山道上一路奔波。

⑥父亲虽生于商贾门户，但六岁丧父，后又遭遇日寇侵华，家道衰落，少小出外流亡。干过小职员、上过军校当过兵，在乱世硝烟中捡回一条命。和平时期又因政治牵连身陷囹圄，丢了机关差事，最后在一家集体单位成为另类分子，大半生都贫困潦倒。父亲说他幸逢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，“幽草”遇到“晚晴”，能获得公平待遇，心情舒畅安度晚年。然而，这份无情的诊断报告让他这“晚晴”蒙上了阴霾。父亲倒是很豁达，得知我们带他去南京求医，便知道了病情的严重性便安慰我们，“人生百年，终究一死，我已经七十七岁，也算够本了。”

⑦手术后搬入新居，父亲一边养病，一边在书房里看书写文章，沉浸在文史的空间里，似乎忘记了病魔威胁。最让他高兴的就是老朋友来访，和朋友喝茶、聊天，是他最享受的时光。朋友来访毕竟是偶尔的事，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清冷，时间久了，父亲感受到这份寂寞。他说，他每天站在黄土坑的马路边，很少遇到一个熟人。到了傍晚，他总是习惯性等我回家然后和我说说话。

⑧父亲真的老了，脸上遍布的沟壑更加明显，像一个被病魔严刑拷打的战俘，走起路来躬着背，挪动几步就要停下休息。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去化疗，按医生建议开些药在家吃。但最不愿看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，手术半年后，父亲复查发现癌细胞转移到右肺上，这意味着手术治疗的失败。

⑨我相信父亲拥有一个坚强不屈的灵魂，他从生病到复发过程中，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、叹过一次息。但再坚强的灵魂最终也要屈服于承载的肉体，这个肉体是如此的脆弱不堪，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，艰难地带病运行着。随着呼吸越来越艰难、越来越沉重，父亲知道，这个灵魂载体已经想与他作出割裂了。这一生，这个肉体已经陪伴他经历了太多风霜，也累了。于是，父亲夜以继日伏案整理文稿，他要抢在肉体停摆之前对世间作最后的交代。

⑩我知道父亲是牵挂我的，我那时肠胃消化不好，他很焦虑，我患慢性咽喉炎，他也操心，四处打听有效的治疗方法，却很少在我面前说自己病情，我这几天出差离开他身边，他心情比我更急。

⑪当我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家的时候，已是傍晚时分，黄土坑马路上空旷寂寥，秋风中带着凛凛寒意，只见昏黄的路灯底下，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，是父亲。他得知我大约回家的时间，正独自站在马路边，凝望着我归家的方向。父亲步履维艰地挣扎在岁月的尽头，却用最后的气力守候着我的归来。他把我带入这人世间，培养我一路成长，最后一点残留的时光只希望留给我，让我陪他最后一程。

⑫我连忙上前牵着父亲，握着那双有些冰凉的手，父亲看着我说：“回来就好了，我们回家。”多么熟悉的声音。我牵着父亲的手一起慢慢向家里走去。这短短的一百米回家巷道铺展的是三四十年光阴，就在此时，如烟般的童年记忆在父亲簌簌的脚步声中踏醒了，曾经无数个晚上，父亲带我出门走亲访友，回来时就像这天晚上一样，不同的是，他当年牵着我的小手说：我们回家。那时，父亲是我的依赖。而几十年过去，我已壮年，父亲却衰老了，我成了父亲的依赖。

⑬父亲终究是那间书房里的过客，也是我生命里的过客。临近父亲节的夜晚，我的思绪又绕回到昔日的途中，和父亲一起回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，那些时光弥漫着亲人的温暖气息，一直没有散开。十七年过去了，父亲的温暖继续温暖激励着我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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