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

一说享受，就会想到舒适的生活条件和丰富的物质待遇。其实，相聚是一种享受，离别也是一种享受；“金戈铁马，气吞万里如虎”是一种享受，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也是一种享受；我们享受别人给予的帮助，也享受给予别人帮助带来的快乐。

①娄蒙路的棚屋，可以说是不舒服的典型。在夏天，因为棚顶是玻璃的，棚屋里面燥热得像温室。在冬天，简直不知道是应该希望下霜还是应该希望下雨。若是下雨，雨水就以一种令人厌烦的轻柔声音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，落在工作台上，落在这两个物理学家标上记号永远不放仪器的地方；若是下霜，就连人都冻僵了，没有方法补救。那个炉子即使把它烧到炽热的程度，也令人完全失望。走到差不多可以碰着它的地方，才能感受一点儿暖气，可是离开一步，立刻就回到寒带去了。

②然而，玛丽和比埃尔更要习惯忍受室外的严寒。他们炼制沥青铀矿的设备极其简陋，由于没有把有害气体排出去的“通风罩”，炼制的大部分工作就必须在院子的露天地里进行。每逢骤雨猝至，这两位物理学家就匆忙把设备搬进棚屋，大开着门窗让空气流通，以便继续工作，而不至于因烟窒息。

③这种极特殊的治疗结核症的方法，玛丽多半没有对佛提埃大夫吹嘘过！

④后来她写过这样一段话：“我们没有钱，没有实验室，而且几乎没有人帮助我们把这件既重要而又困难的工作做好。这像是要由无中创出有来。假如我过学生生活的几年是卡西密尔•德卢斯基从前说的‘我的姨妹一生中的英勇岁月’，我可以毫不夸大地说，现在这个时期是我丈夫和我的共同生活中的英勇时期。

⑤“……然而我们生活中最美好而且最快乐的几年，还是在这个简陋的旧棚屋中度过的，我们把精力完全用在工作上。我常常就在那里做我们吃的饭，以便某种特别重要的工序不至于中断。有时候我整天用差不多和我一般高的铁条，搅动一大堆沸腾着的东西。到了晚上，简直是筋疲力尽。”

⑥由1898年到1902年，居里先生和夫人就是在这种条件之下工作的。

大象、小象和人

（梁晓声）

①我的朋友两年前亡于车祸。那一天是他的忌日，我到他家里去看望他的妻子和儿子。我和那做母亲的低声聊着，她的儿子背对着我们，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。里面正在播着电视片《神秘的地球》。

②那男孩说：“小象真可怜。”

③一只孤独的小象，想在傍晚时分加入一个陌生的象群，但却不断地被拒绝。小象在遭到同样的驱赶后，又一次横着倒下，一动不动了……

④男孩自言自语：“可怜的小象死了。”

⑤我听到他抽了一下鼻子。我知道那男孩在流泪了。

⑥然而那小象并没死，它终于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。象群已经走得很远，远得它再也不可能追上了。小象沮丧地掉转头，茫然而又盲目地往回走。有几只土狼开始进攻它，它却颠颠地只管往前走，一副完全听凭命运摆布的样子。一只土狼从后面扑抱住了它，咬它，而它仍毫无反应地往前走。小象走，那一只扑抱住它不放的土狼也用两条后腿跟着走，不罢不休地仍张口咬它。另几只土狼，围着小象前蹿后蹿。忽然，那小象扬起鼻子悲鸣了一声。

⑦远处的象群站住了。为首的母象的耳朵挺了起来。又一声悲鸣……母象如同听到了什么权威的号令似的，一掉头就循声奔回来。那象群也跟随着母象奔回来。它们寻找到了那一头小象……土狼们四散而逃……大象们用鼻子抚慰着小象，满怀怜爱地收容了一个流浪儿。

⑧男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，他很小声地喊道：“妈……”于是他母亲移身过去，坐在他身后，将他搂在怀里，用纸巾替他擦泪。

⑨被象群收容了的小象，不慎滑入了一片沼泽，大象们开始营救它。它们纷纷朝它伸长鼻子，然而小象已经疲惫得不能用自己的鼻子勾住大象的鼻子。它绝望地放弃了努力，任由自己渐渐下沉。大象们却不放弃它们的努力，它们都试图用自己的长鼻子卷住小象的身体将它拖上来，无奈它们的鼻子没有那么长。这时，有几头大象走向了沼泽。一头，两头，三头……它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防线，挡住了小象使它不至于再向沼泽的深处沉陷下去。同时，它们将长鼻子插入泥泞，从下边齐心协力地托起小象的身体。那一头作为首领的母象，此刻迅速做出了超常之举——这个庞然大物的两条前腿，缓缓地跪下了。对于一头没受过训练的野象，那无疑是很难为它的一种姿势……它以那样一种姿势救起了小象。大象们纷纷用鼻子吸了水替小象洗去身上的泥浆。

⑩男孩此刻悄悄地说：“大象真好！”他的母亲也悄悄说：“是啊，大象真好，大象是值得人类尊敬的动物。”

⑪不料男孩又说：“可是人不好，人坏。”良久，母亲低声问：“儿子，你怎么那么说？”男孩回答：“我爸爸出车祸的时候，没有一辆车肯送他去医院，怕爸爸身上的血弄脏了他们的车座！”

⑫良久，母亲娓娓地说：“儿子啊，你的想法是不对的。确实，大象啊，天鹅啊，雁啊，总之某些动物和禽类，在许多情况下常常表现得令我们人类感到羞愧。但在我们的地球上，人类是最有觉悟力的。_______________人类做了不少危害自己也危害地球的坏事，比如战争、浪费资源、环境污染，_______________人类毕竟是懂得反省的啊！古代人做错了，现代人替他们反省；上一代人做错了，下一代人替他们反省；这一些人做错了，那一些人替他们反省，自己始终不愿反省的人，就有善于反省的人教育他们反省，影响他们反省。靠了反省的能力，人类绝不会越变越坏，定会越变越好的。儿子啊，你要相信妈妈的话……”

⑬我没有料到那个母亲，会用那么一大段话回答她的儿子。因为两年来，一想到她丈夫的不幸，她仍对当时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那些人耿耿于怀。

⑭刹那间我的眼眶湿了。我联想到这样一句话——民族和民族的竞赛，也往往是母亲们的竞赛。

⑮我顿觉一种温暖的欣慰，替非洲大草原上那一头小象，替我罹难的朋友，替我们这个民族……

（有删改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