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

小巷烟火

①“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……”伏在外婆背上，哼唱着童谣，穿梭在迂回曲折的小巷。背井离乡的人，随着年岁增长，越发容易梦入旧时光。

②故乡小镇溱潼坐落在江苏里下河地区，四面环水，小巷纵横。大多巷子长不过数十米，宽不过两三米，七步三拐，默默横陈于小镇中，记录着岁月，承载着风情。

③儿时体弱，常要去医院挂水，外婆的背便成了我温暖而舒适的小车。穿过幽暗深邃的条条小巷，外婆背着我从小镇西头走到东头，再从东头走到西头。小巷里，我听她唱家乡风物的顺口溜，她听我说学来的童谣，欢声笑语一路相随。有时外婆累了，我们就在小巷人家的石阶上休息。我握起小拳头给外婆捶背，她笑着摸着我的头说“丫头真乖”。

④老家的小巷住户三十有余。屋前巷子里住着一位耄耋老人，每日午饭后，他总在儿子的搀扶下去公共澡堂泡澡。阳光照在他们身上，平和安详。多年后，我搀着外婆去公共浴室，有时与他们在小巷中不期而遇，问候寒暄，这一幕仿佛是家乡每条小巷里的稀松平常事。

⑤小巷里，儿子推着轮椅陪步履蹒跚的父亲散步，儿媳起早为年迈的婆婆准备一日三餐食材，男人蹬着脚踏车送孩子上学，女人则在身后叮嘱“慢点骑”…… 所有的长慈幼孝日复一日，风雨无阻，在小巷里沉淀发酵，历久弥新。

⑥沿小巷走入老街，再转入明清街，可见明代吏部侍郎储巏塑像，《明史》中对其记载“母疾，刲股疗之”。储巏“割股救母”的孝举曾感动乡邻，传为佳话。无独有偶，清光绪年间，小巷孝子张绍宝为母亲倒夜香刷马桶的事迹也成为一时美谈，其被东台县令赐予“孝德可风”金匾。绕过小巷来到镇东，走进“一门三院士”的院士故居，李氏先祖百余年前获赠“孝德永彰”的匾额至今依旧赫然醒目。上至官吏士绅，下至平民百姓，任凭岁月更迭，时光流转，孝永远都是故乡人心之所向，亘古不变。

⑦外出求学工作，回小巷陪外婆散步的次数少了，但只要回家，这是不可或缺的“幸福仪式”。再后来，外婆及子女相继搬入县城，小巷已然成为梦中记忆。

⑧梦回小巷，想念的是小巷那人来人往、爱老慈幼的烟火气息，惦念的更是故乡那孝思不匮的万般柔情，若陈年醇酿，在齿间留香，挥散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