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

一千张糖纸

①小学一年级的暑假，我去外婆家做客。隔壁一个名叫世香的女孩子跑来和我做朋友，我们的种种游戏使外婆不得安宁。

②表姑在外婆家养病，她被闹得坐不住了。一天，她对我们说：“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累呢？”我和世香相互看看，没名堂地笑起来。是啊，什么叫累呢？我们从没想过。累，离我们多么遥远啊。表姑又说：“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一些漂亮的糖纸？”“您为什么要我们找糖纸呀？”“攒够一千张糖纸，表姑就能换给你们一只电动狗，会汪汪叫的那一种。”

③我和世香不再吵吵闹闹。我们走街串巷，寻找被遗弃在墙角里的糖纸。有时候，我们会追逐着一张随风飘舞的糖纸在胡同里一跑半天的；我们还守候在食品店的糖果柜台前，耐心等待那些领着孩子前来买糖的大人，等待他们买糖之后剥开一块放进孩子的嘴，那时我们会飞速捡起落在地上的糖纸，一张糖纸就是一点希望呀！

④我们把那些皱皱巴巴的糖纸带回家，泡在脸盆里把它们洗干净，使它们舒展开来，然后一张张贴在玻璃窗上，等待着它们干了后再轻轻揭下来，糖纸平整如新。

⑤暑假就要结束了，我和世香终于每人都攒够了一千张糖纸。我们跑到表姑跟前，献上了两千张糖纸，表姑不解地问：“你们这是干什么呀？”“狗呢，我们的电动狗呢？”表姑愣了一下，接着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她擦着笑出的泪花说：“表姑逗着你们玩哪，嫌你们老在园子里闹，不得清静。”世香看了我一眼，眼里满是悲愤和绝望。我觉得还有对我的藐视——毕竟这个逗我们玩的人是我的表姑啊。

⑥这时，我忽然觉得很累。原来大人们常说的累，就是胸膛里的那颗心突然加重吧。

⑦我和世香走出院子，把那精心整理过的糖纸奋力扔向天空，任它们像彩蝶随风飘去。

⑧我长大了，每逢看见“欺骗”这个词，总是马上联想起那一千张糖纸——孩子是可以批评的，孩子是可以责怪的，但孩子是不可以欺骗的，欺骗是最深重的伤害。

⑨我们已经长大成人，但所有的大人不都是从孩童时代走来的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