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-教育应平等而普惠
试题
类型:现代文阅读
难度系数:0.65
所属科目:高中语文

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题。

我的遥远的清平湾

史铁生

对北方的黄牛,我多少懂一点。这么说吧:现在要是有谁想买牛,我担保能给他挑头好的。看体形,看牙口,看精神儿,这谁都知道;光凭这些也许能挑到一头不坏的,可未必能挑到一头真正的好牛。关键是得看脾气,拿根鞭子,一甩,“嗖”的一声,好牛就会瞪圆了眼睛,左蹦右跳。这样的牛干起活来下死劲,走得欢。疲牛呢?听见鞭子响准是把腰往下一塌,闭一下眼睛,忍了。这样的牛,别要。我插队的时候喂过两年牛,那是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儿——清平湾。

春天,火红的太阳把牛和人的影子长长地印在山坡上,扶犁的后面跟着撒粪的,撒粪的后头跟着点籽的,点籽的后头是打土坷垃的,一行人慢慢地、有节奏地向前移动,随着那悠长的吆牛声。夏天,村里的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河滩上折腾,往水潭里“扑通扑通”地跳,有时候捉到一只鳖,又笑又嚷,闹翻了天。秋山的色彩也不再那么单调:半崖上小灌木的叶子红了,杜梨树的叶子黄了,酸枣棵子缀满了珊瑚珠似的小酸枣,尤其是山坡上绽开了一丛丛野花,淡蓝色的,一丛挨着一丛,雾蒙蒙的。灰色的小田鼠从黄土坷垃后面探头探脑;野鸽子从悬崖上的洞里钻出来,“扑棱棱”飞上天;野鸡“咕咕嘎嘎”地叫,时而出现在崖顶上,时而又钻进了草丛……冬天,月亮也躲进了山谷。星星和山峦,不知是谁望着谁,或者谁忘了谁。

和我一起拦牛的老汉姓白。陕北话里,“白”发“破”的音,我们都管他叫“破老汉”。他爱唱,可嗓子像破锣。大伙都说:“老汉的日子熬煎咧,人愁了才唱得好山歌。”赶着牛出村,破老汉憋细了嗓子唱《走西口》,“哥哥你走西口,小妹妹也难留,手拉着哥哥的手,送哥到大门口……”傍晚赶着牛回村的时候,破老汉用镢把挑起一捆柴,扛着,一路走一路唱:“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,受苦人过得好光景……”声音拉得很长,虽不洪亮,但颤微微的,悠扬。有时破老汉坐在饲养场前面的窑顶上就哑着个嗓子唱起来:“提起那家来,家有名,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……”破老汉是绥德人,年轻时打短工来到清平湾,就住下了。

清明节的时候我病倒了,腰腿疼得厉害。我一个人躺在土炕上。那天,队长端来了一碗白馍。后来才知道,是叫“子推”,是为纪念春秋时期一个叫介子推的人的。破老汉说,那是个刚强的人,宁可被人烧死在山里,也不出去做官。那天,队长把一碗“子推”放在炕沿上,让我吃。他也坐在炕沿上,“吧达吧达”地抽烟。队长看着我吃,不言语。临走时,他吹吹烟锅儿,说:“唉!心儿家不容易,离家远。”“心儿”就是孩子的意思。

开社员会时,黑压压坐了一窑人,小油灯冒着黑烟,四下里闪着烟袋锅的红光。支书念完了文件,喊一声:“不敢睡!大家讨论个一下!”人群中于是息了鼾声,不紧不慢地应着:“酝酿酝酿了再……”乡亲们说“酝酿”的时候,心里也明白;球事不顶!可支书让发言,大伙总得有个说的;支书也是难,其实那些政策条文早已经定了。最后,支书再喊一声:“同意啊不?”大伙回答:“同意——”然后回窑睡觉。

破老汉只带着个七、八岁的小孙女过。那孩子小名儿叫“留小儿”。她总是没完没了地问我北京的事。

“真个是在窑里看电影?”

“不是窑,是电影院。”       

“前回你说是窑里。”

“噢,那是电视。一个方匣匣,和电影一样。”

她歪着头想,大约想象不出,又问起别的。

“啥时想吃肉,就吃?”

“嗯。”

“玄谎!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成天价想吃呢?”

“那就成天价吃。”

这些话她问过好多次了,也知道我怎么回答,但还是问。

“你说北京人都不爱吃白肉?”

她觉得北京人不爱吃肥肉,很奇怪。她仰着小脸儿,望着天上的星星;北京的神秘,对她来说,不亚于那道银河。

“山里的娃娃什么也解不开。”破老汉说。破老汉是见过世面的,他三七年就入了党,跟队伍一直打到广州。他常常讲起广州:霓虹灯成宿地点着、广州人连蛇也吃、到处是高楼、楼里有电梯……“您那时候怎么没留在广州?”我随便问。他抓抓那几根黄胡子,用烟锅儿在烟荷包里不停地剜,瞪着眼睛愣半天,说:“咋!让你把我问着了,我也不晓得咋价日鬼的。”然后又愣半天,似乎回忆着到底是什么原因。“唉,毬毛擀不成个毡,山里人当不成个官。”他说,“我那阵儿要是不回来,这阵儿也住上洋楼了,也把警卫员带上了。山里人憨着咧,只要打罢了仗就回家,哪搭儿也不胜窑里好。”

……

十年过去了。前年留小儿来了趟北京,她说这两年农村的生活好多了,能吃饱,一年还能吃好多回肉。她说,黑肉真的还是比白肉好吃些。

“清平河水还流吗?”我糊里巴涂地这样问。

“流哩嘛!”留小儿“咯咯”地笑。

“我那头红犍牛还活着吗?”

“在哩!老下了。”我想象不出我那头浑身是劲儿的红犍牛老了会是什么样,大概跟老黑牛差不多吧,既专横又慈爱……留小儿给他爷爷买了把新二胡。自己想买台缝纫机可没买到。

“你爷爷还爱唱吗?”

“整天价瞎唱。”

“还唱《走西口》吗?”

“唱。”

“《揽工调》呢?”

“什么都唱。”

“不是愁了才唱吗?”

“咦?!谁说?”

我只是常常记起牛群在土地上舔食那些渗出的盐的情景,于是就又想起破老汉那悠悠的山歌:“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,受苦人过得好光景……”

哦,我的破老汉,我的牛群,我的遥远的清平湾……

(有删改)

1.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,不正确的一项是(     
A.文中的破老汉不仅吃苦耐劳,对新中国的建立还有一定的贡献,但是革命胜利后,其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还是让他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,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返乡。
B.作者笔下的这个偏远的穷困的陕北农村,有着对苦难的坚忍的承受,对生命的顽强的追求,对生活的淳朴的向往,以及赤诚动人的美好的人性温情。
C.留小儿代表了清平湾新一代的人物形象。她和《哦,香雪》中的香雪一样,她们身上既有勤劳的优点,又对外界保持好奇,身上散发着生命的活力。
D.作者没有突显生活粗暴、艰辛的一面,而是始终流淌着脉脉的温情,着力开掘苦难中陕北人民的朴实、积极乐观的性格,激发人们认真地思考人生,思考社会。
2.小说叙写了留小儿“没完没了地问我北京的事”的情景,这样安排有什么好处?请简要说明。
3.在《插队的故事》中,史铁生说:“人不知道被命运安排在哪儿,又不知道为什么被安排在那儿。”请结合文本探讨,清平湾对于史铁生而言,有什么特殊的意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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