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

迎春花

贺晓祥

①好几年没注意过迎春花了，虽然它总在我去河边的路上，柔柔地垂着枝儿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我才意识到，爱不爱花，爱什么样的花，爱花的什么，是和一个人的心境与年龄相通的。

②最早见迎春花是在老家。那时，我刚参加工作不久，蜷缩在故乡一个小小的校园里，遥远的梦似乎被冻结在某个角落，惆怅、徘徊，唯一有机会舒缓身心的就是到文友家，聊聊写作，谈谈理想。

③记得那是一个腊月里即将迎来春节的午后。阳光寡淡地洒下来，带着冬日的寒意，远山山顶处的雪，像一条冬天遗落的白围巾。我和学良兄到庙沟散步，在庄稼地边突然看见了零星的黄色小花儿，孤零零地散落在枝条上。它们很不起眼，有些许卑微又无助的样子，在料峭的寒风中抖动。再仔细看，这些迎春花，或苞蕾，或花朵，从枝条上站起来，又似乎桀骜不驯，小小的黄色傲视着料峭的春寒，抖擞着它的柔弱。那一瞬间，我被打动了，没来由的。

④我开始留意起迎春花，读到了这样的诗句，“覆阑纤弱绿条长，带雪冲寒折嫩黄。”是的，那时，我的心境真的就像这枝头的迎春花般孤独，感觉身处逆境，满腔的热血都被寒风裹挟着，无蜂蝶的光顾和围绕，空有一腔抱负，不被欣赏，无施展之地。而隐隐中，又叠加着摇曳不定的自信，有些跃跃欲试。

⑤后来，我调离了家乡，到县城教书。再后来，离开校园，开始进入文艺界。在忙碌的工作中，我似乎只是穿着理想的外衣，原地打转，心境变得烦乱。再见到迎春花，已找不到第一次的感觉。及至读到了赵执信的《嘲迎春花》：黄金偷色未分明，梅傲清香菊让荣。依旧春寒苦憔悴，向风却是最先迎。

⑥转眼间，离开故乡已有20余载，我渐渐淡忘了还喜欢过什么花，或者应该喜欢什么花。几年前回老家，见母亲养了一盆迎春花。“妈，什么时候开始爱养花了？”我笑着问。母亲想了想，说：“在家闲着没事，养盆花是个念想。”春节，我照例回老家陪父母过年，一进院子，就见那盆迎春花绽放着，黄色的花朵儿顺着喷泉样的枝条儿向四周散开。母亲坐在花旁，静静地看着花说：“花开了，娃们该回来了……”

⑦那一瞬间，我似有所悟，隐隐感觉内心被什么击中了。忙碌的我，一年中很少能回老家看看母亲，只有过年才能真正与她团聚一回。难道母亲是把迎春花作为对儿女的念想吗？迎春花开的时候，就该是儿女们和老人团聚的日子。

⑧我明白了，迎春花被母亲作为了团圆之花、思念之花，也是见证母爱的孤独之花。母亲盼望着春节里，儿女们能齐聚膝下。每年的那几天是母亲最忙的日子，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。她喜滋滋地拖着日益衰老的身体，为儿孙们做吃做喝。而我们只把这些当作一种义务和责任，匆匆团聚过后，又匆匆离开。

⑨想起临别时母亲那依依不舍的情景，我明白了。我是冬月生人，生我时父亲没有在身边，想来母亲那时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寒，对春天抱有特殊的期望。我走后，屋里一定是冷清的，只有迎春花和母亲默默相伴了。短暂的相聚之后，我能想见母亲站在迎春花前的情景，喜悦换成了惆怅，热闹变成了冷清和寂寞。一日又一日，迎春花也渐渐憔悴了，一片片清冷的叶子爬上来，是点点积攒的孤独和思念？期待着来年的花期。

⑩我开始爱到河边，爱到有迎春花的路边徘徊。不仅为了赏花，更为了盘点我的内心。20多年前，是母亲支持我走出去。随后的日子，貌似丰满的岁月，仿佛只是一瞬，只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些零乱和潦草的蛛丝。

⑪岁月需要年轮的阶梯，踩着它就能感受到沧桑。生活需要春节的阶梯，能让我们摸到生活的温度。生命需要________，一次团聚就是一次新生。迎春花，年轻时，我看到了你的孤独，现在，我摸到了你生命的温度。

在老家时，看到庄稼地边的迎春花，让我在孤独中感受的是①____；后来，调离了家乡，在县城再见到迎春花，已找不到第一次的感觉，心境变得②____；几年前回老家陪父母过年，见到母亲养的一盆迎春花时，有所感悟，内心充满了③____；现在，在河边看到迎春花，总会盘点自己的内心，流露出了④____之情。